九江农村数万老人的空巢守望

建一栋楼 空一个心 春节结束别墅的热闹不再

每栋楼前贴着的春联，为吴火香的孤独增添了难得的喜气。

大年初一、初二，北上广的媒体还在报道一线城市春节出现空城的现象。而转眼，元宵刚过完，空城景象则转移到新的地方农村。

在九江农村，随处可见村里人自建的精美洋房、别墅。每到春节，这里张灯结彩，但往往还没过完元宵，就已经曲终人散，只留下一座座空楼和孤独的守房人。

记者 沈明杰 李星道 文/摄

因为征地 她过了最热闹的2014年

过去的一年，对家住九江县新塘乡22组山茶园村的吴火香老人来说，是与子女们相聚最多的一个年头。因为武九客运专线沿线刚好经过山茶园村，于是征地的大事让在外地打工的子女们要经常回乡办理各类手续。

平常没有要事，在外地打工的子女逢年过节才会回来。去年因为武九客运专线征地的事，子女们回来的次数多了很多，确实难得。因为吴火香老人最近肩部疼痛，于是女儿王锁枝从县城回来照顾她。她是离老人最近的亲人，但回来的次数也不多，因为在县里她还有一个家庭要照顾。

吴火香的女儿、女婿们全都在外打工，远的去往深圳、上海，近的则在九江周边的县城上班，她最大的孙子今年19岁，也已经踏上打工的道路。今年小年，子女们就陆续回来了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。吴火香今年82岁，能经常陪在她身边的人很少，于是春节成为她每年最大的期盼，但遗憾的是，元宵节还没到，子女们又继续踏上求学、务工的道路。

吴火香所在的村，有近20户居民，但大部分时间村里只有3位老人，其他有力气的都出去打工了。村委会主任闵永杰告诉晨报记者，前年村里只有两位老人，直到去年一位老人因为身体原因辞去了外地的工作回到家里，这个村里的老人才又多了一位。

一个人守着400平方米大房子

因为武九客运专线的征地还房，吴火香家里建起了4栋一层平房，而在去年家里人又凑钱在其基础上建起了第二层，如今已经开始装修了。虽然4栋房子是连在一起的，但也独门独院，加上新建的两层，面积将近400平方米。王锁枝表示，因为去年家里两位亲戚在外地买了房子，所以二层的装修进度才慢了下来。

这400平方米就是吴火香和她的女儿、女婿们在山茶园村的家，但大部分时间守着这个家的只有吴火香一人，与她一样，村里另外两名老人也都守着家里偌大的空房。

村里只有3名老人，所以耕地基本荒着的，可以看到地里都是杂草。闵永杰表示，虽然老人们也会种植点作物，但劳动力实在有限，所以耕地逐渐都变成了楼房。

与山茶园村相邻的刘家垅村，情况基本也是如此。村里14户人家，常年在村里的只有6位老人，同样大部分老人也守着百平的楼房。村里的劳动力越少，耕地荒得越多，因此也建起了越多的楼房。闵永杰表示，打工、赚钱、盖楼，已成为如今农村的普遍现象。而在这现象之下是越来越大的城、越来越空的门。

出去的是人留下的是房

由于房子大多空着没人住，所以新建的别墅各类配套设施十分缺乏。我想买点日常用品，需要走两公里路到其他村子买，周边村子住的人也少，因此没人开小卖部。因为买东西十分不便，吴火香很少出门买东西，平时有空就种点油菜、芝麻和玉米。由于村里偶尔有野猪出没，所以她只敢在家门口的几分田地里劳作。与吴火香一样，刘家垅村的刘昌兴每次送孙女上学，也要走到几里外的闵家新村，那里是离他们最近的小学。

据统计，我市近500万人口中，从2011年到2013年，外出务工人员数量分别为86.6万、82.5万和85.03万。而2014年，全市跨省劳动输出88.43万人，其中农村富余劳动力66.68万人，占75.4%。由于大部分劳动力都外出务工，热热闹闹的农村越来越少。

与人的冷清比起来，却是房的热闹。一些农村住房越盖越大，越盖越多，越盖越高，除个别农户外，绝大多数农户的住房面积都在150平方米以上，层数为两至三层，不少人还盖了四五层。由于农村家庭的子女要么在外地读书、工作，要么外出打工、做生意，只有少数人在家务农，因此，大多数农户的住房连一层都住不了，二层、三层只好空置，但建房热潮并未降低，建房场面随处可见，散落的地砖，代替了曾经土地上晒着的咸鱼、白菜。

地价、面子成盖高楼的主要原因

近年来，农民人均收入水平不断提高，农民建房热情不断高涨。一方面，很多农民舍弃了生活设施落后、交通不便的旧宅，在村外或公路附近重新建房，村内的旧宅基地被大量闲置，一户多宅现象极为严重。另一方面，富裕起来的农民更加追求地价保值和面子。

我一个人住一层就足够的，就算家里人全部回来，房间也有多。吴火香家的四栋房子如今都是两层结构，已经足够使用。但周边乡村三层、四层的房子也比比皆是。

我们家本来打算2013年建房子，但那时候我们兄弟三人凑的钱只够建一栋两层小楼房，但周边很多人建的都是三到四层的房子，而且很多还带有很大的院子。为了面子上不输给邻居，九江县某村的村民谌先生告诉晨报记者，经过2013年一年的打拼，到了去年过年，家里三兄弟终于建了一个四层别墅，而且还在院落里种了蓝莓和葡萄。

现在城镇化率越来越高，建铁路、修工厂的也越来越多，村里的房子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征收了，所以为了获得更高地价，房子也要能建多高就建多高。瑞昌市某村的村民江先生今年建了三层高的房子，同时楼上还搭了玻璃花房，整个房子看起来很是大气。他表示，周边的房子大多是三至四层，所以他也不会冒头建五层，但也绝对不会少建。村里也对建楼高度有规定，所以我们也会按照要求建楼，但为了保证地价，我们也会尽量建得最高、最大。

当然，对于农村建房，王锁枝也给了记者一个温情的原因。孩子慢慢长大，也会有新的家庭，家里也会不断添丁。虽然孩子们在瑞昌、九江县也买了房子，但那里房子毕竟是有年限了，但这里却永远是他们的家，还不用还贷款。正是因为考虑到家族扩展的需求，王锁枝家才把征地拆迁还的四栋平房加盖了一层。

看老人成村委会主任最常做的事

山茶园村3位老人、刘家垅村6位老人，他们子女都不在身边，而且有些是一个人独居，所以我们村干部没事都要去老人家转转，就怕他们出事。闵永杰没事就会开车看看村里老人们的情况，他的这份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。

2013年，浔城媒体曾报道瑞昌市横港镇三里雷自然村的空巢老人聚集地。在这个聚集地里，9位空巢老人抱团取暖互相照顾，他们一起吃饭，一起生活，谁有个病痛，就由其他老人轮流照顾。他们各自不缺少住房，子女也提供足够的生活费，但是却没人陪在身旁。还好我工作的地方离母亲家近，还能在有需要的时候回来照顾。王锁枝准备当天下午就带母亲去最近的医院检查肩部，更高兴的是吴火香的孙女也将陪着一起去。

拆迁建房、面子建房、保地价建房、荒芜耕地建房比起农作物，房现在成了许多农村现在最多的东西。但在我们的文化中，房只是开始，家才是终点。2016年，是武九客运专线通车的时间，当火车经过吴火香的四栋房子时，那轰隆车声也许在低吟着我不是归人，是个过客的咏叹，为那一盏亮着的灯，一颗等待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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